我身邊有很多來自農村、扎根城市的“70后”朋友,他們大多和我一樣,通過高考改變命運:跳出“農門”,走進城市。改革開放以來,隨著中國城市化進程的不斷提速,各個城市迎來了一批批“70后”、“80后”、“90后”農村青年。明年就要迎來“00后”的高考大軍了,最新一批農村青年也將陸續從學校走向城市社會,不斷補足城市發展的人才與人力需求。但是,我們這些“70后”和“80后”、“90后”、“00后”不一樣的是,家中往往有著年邁的父母,甚或擁有較多的兄弟姐妹,而且他們當中不少人依然工作和生活在農村。
村落青山稻花香(攝影:沈夏珠)
早在十幾年前,每當春節將至,我們同城的幾個同學會小聚一次,一個必然的話題就是:“今年回老家過年嗎?”我常常聽到這樣的回答:“必須得回啊,老爸老媽要我回去!”也有人會這樣回答:“今年不去了,去年去過了!”從諸君的回答中,很難感受他們的鄉愁,回家鄉似乎只是在盡兒女的孝順責任。換一句話說就是:回家鄉,不是“我要去”,而是“要我去”。誠然,這和大家在城市生活中的境遇也有關系,事業發展順利、工作前程比較好,便樂于“衣錦還鄉”;事業發展方向不明,背負著沉重的生活壓力,自然少了回鄉的興致。
最近幾年,每當年終歲尾,我們同城的幾個同學還會小聚一次,還會談論同一個話題:“今年回老家過年嗎?”我常常聽到這樣的回答:“去啊去啊,當然回去,干嘛不回去!”也有人會這樣回答:“哎,想回去,可是沒有時間回嘍!”從諸君的回答中,似乎感受到一種即將返鄉的幸福和興奮,或是一種不能返鄉的失落和悵惘,回家鄉不再只是在盡兒女的孝順責任,家鄉儼然是一個幸福的遠方!換一句話說:回家鄉,不再是“要我去”,而是“我要去”。
青山深處有人家(攝影:沈夏珠)
短短十幾年間,人的心緒為什么會發生這樣的變化?正所謂,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筑、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,因為今天的農村已經今非昔比。我的老家在贛西北的幕阜山下,“田塘村”這個村名反映了人們對 “田”和“塘”兩個生存條件的樸素渴求。新農村建設使得這個惟愿“有田、有塘”的山村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交通、電信、網絡、有線電視設施與城市沒有什么區別,全村的村民住宅這些年幾乎全部“更新換代”,從70年代的泥磚房到80、90年代的青磚瓦房,再到今天的一幢幢“別墅”,簡直是中國農村滄桑巨變的一幅幅剪影。
相對于農村“面貌”的變化,農民生產方式和生活保障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。取消農業稅、農村土地流轉制度改革、農業機械化的推進以及各種鼓勵農業發展的惠農政策,使得農村的生產方式發生了很大的變化,已由原來的分散耕作、人力勞作發展為規模經營、機器作業,大量的農村剩余勞動力進一步解放了出來,獲得了進城務工、經商致富的機會。特別是新型農村合作醫療政策的推廣,解決了農民看病難、看病貴的問題,小病、常見病基本上足不出村、足不出鄉;大病醫保政策的推廣,基本上根絕了先前廣泛存在的“因病致貧”、“因病返貧”的現象。
農村的基礎設施變好了,農民們的生產發展好了、醫療和社會保障條件好了,我們這些“70后”的新城市人的心情也好起來了。雖然說,經過多年的奮斗,我們在城市的生活已經穩定下來,如果生活在家鄉的父母、兄弟姐妹們不能共享改革開放的成果,不能逾越城鄉之間的歷史天塹,不能同步實現小康,家鄉就不會是幸福的遠方,而是套在我們脖子上的精神重軛。經過這些年的發展,家鄉不再是偶爾去探望的、年少時的“故園”,而是和我們時刻在一起的“家園”。在那里,我們看得見山,望得見水,記得住鄉愁。每每回到家鄉,看著親人們、鄉親們在農村的幸福生活,甚至不免產生向往之意,然后情不自禁地嘟噥一句:“我退休后,也要回農村。”
現如今,每當有人在微信朋友圈中曬出自己回鄉的“靚照”,總會引來一遍點贊,好山、好水、好人家,讓人艷羨不已。每到節日長假,“城里人”都像聽著號令一樣集體涌向鄉村。人們奔向農村的歡樂腳步,正是中國農村發展的穩健腳步。可以想見,隨著新型城鎮化的推進,將會有越來越多的特色小鎮產生,農民會有越來越多的 “好居處”,市民會有越來越多的“好去處”。我們這些“70后”的返鄉之旅,不再只是一次行孝之旅,也是一次次歡愉的鄉村旅行。在新的時代里,“我要去家鄉”,已然成為我們這些來自農村、扎根城市的人群中最溫情的流行語。(作者:沈夏珠 復旦大學國際關系與公共事務學院)